尧典萝莉 调教
一
圣东说念主之知,智足以周物而非不虑也;圣东说念主之能,才足以从矩而非不学也。是故帝尧之德至矣,而非“钦”则一火以“明”也,非“明”则一火以“文念念安安”而“允恭克让”也。呜呼!此则学之大原,而为正人儒者是以至其说念矣。
何故明其然邪?六合之为“文、念念、恭、让”而不“明”者有之矣,六合之求“明”而不“钦”者有之矣。不“钦”者非其“明”,不“明”者非其“文、念念、恭、让”也。“文”有是以文,“念念”有是以念念,“恭”有是以恭,“让”有是以让,固有于中而为物之所待,增之而无容,损之而不成,举之而能堪,废之而必悔。凡此者,明于其是以,则安之而允安矣。不解其是以,将合计非物之必待,将合计非己之必胜,将合计惟己之所胜而蔑不安,将合计绝物之待而奚不可。不解者之害有四,而其归一也。
合计非物之必待者曰:“物自治也,即其不治者犹治也。以'文’治之而物琢,以'念念’治之而物滑,以'恭’治之而物扰,以'让’治之而物疑。夫物固自治,何况治之,是乱物也,则莫若绝圣而弃智。”此无他,不解于物之必待也。物之必待者,物之安也。何故知物之安也?且夫物之自治者,固不治也。自便以免一日之祸乱,而祸乱之所自生在是也。若夫不治者之犹治也,是其言也,为欺良友矣。明于其必待,此后圣东说念主固曰:物自有之,待我之先良友矣。乃若琢者则惟其无“文”,滑者则惟其不“念念”,扰者则惟其未“恭”,疑者则惟其弗“让”。信能之,未有罹此四患者也。
合计非己之必胜者曰:“说念不可尽,圣东说念主弗尽;时不可一,圣东说念主弗一。是故尧有不令之子,舜有不谐之弟,夏有不辑之不雅、扈,周有不若之商、奄。尧有不令之子,胡亥之淫,非始皇之失教也。舜有不谐之弟,大叔之叛,非郑庄之养恶也。夏有不辑之不雅、扈,藩镇之逆,非卢杞之奸也。周有不若之商、奄,七国之反,非晁错之激也。相关词六合者,步地良友矣。乘那时,顺其势,或右武以绌'文’,或立断以废'念念’,雄才可任而不必于'恭’,盛气能争而何容多'让’。是故操之以刑,画之以名,驱之以法,驭之以术,中主具臣守之而可制六合。”此无他,不解于己之所必胜也。夫惟不得于天此后己可用也,惟见诎于时此后说念可伸也。尧有不令之子而不争,舜有不谐之弟而不弑,夏有不辑之不雅、扈而不败,周有不若之商、奄而不危。是故质立而“文”必生,物感而“念念”必起;退而自念,则自作其“恭”;进而交物,则谢毫不“让”。内取之身,外取之物,因其天然之成,能以坐消篡弑危一火之祸。明乎此,则何为其不堪耶?
合计惟己之所胜而无不安者曰:“'文’日生也,'念念’日益也,'恭’有权也,'让’有机也。圣东说念主之所为,天无与授,地无与制,前古无与诏,六合无与谋,不错为而为之,圣东说念主已为矣。不错为而为之,我亦为也,其未为者,彼之未为而非不可为也。非不可为,而我不错为矣。于是穷一火实之'文’而'文’淫,驰不度之'念念’而'念念’荒,貌以'恭’而'恭’以欺,饰以'让’而'让’以贼。故蔡京以丰亨豫大为'文’,曹睿以辨察苛细为'念念’,汉成以穆皇文致其慆淫,燕哙以禅授陆沈其宗社。”此无他,不解于惟己胜者之非可安也。天无与授,而授之以宜其民;地无与制,而制之以当其物;前古无与诏,而考之也必其不谬;六合无与谋,而征之者必其咸服。明于其故,如寒裘而暑葛也。臧惟二耳,而白马固马也。
合计绝物之待而无不可者曰:“物非待我也,我见为待而物遂待也。执我合计物之待而我碍,执物合计待我而物亦碍。徇物之华,'文’以生妄;逐物之变;'念念’以益迷;欲以请愿于物,'恭’以增骄;欲以干誉于物,'让’以导欲。欲四者之病不生,则莫若绝待。内绝待乎己,外绝待乎物。绝己绝物,而色相以捐;寂光之照,无有不'文’也;参证之悟,无所容'念念’也;行住坐卧,如如不动,亦'恭’也;赀财浑家,喜舍不惜,亦'让’也。乃以废东说念主伦,坏物理,抓顽虚,蹈死趣,而曰吾以安于所安也。”此无他,不解于物之不可绝也。且夫物之不可绝也,以己有物;物之谢绝绝也,以物有己。己有物而绝物,则内戕于己;物有己而绝己,则外贼乎物。物我交受其戕贼,而害乃极于六合。况夫欲绝物者,固不成充其绝也。一眠一食,而皆与物俱;一动一言,而必依物起。不成充其绝而欲绝之,物且前却而困己,己且鉏铻而自困。则是害由己作,而旋报于己也。故圣东说念主因其所待而必授之:朴者授之以“文”,率者授之以“念念”,玩者授之以“恭”,亢者授之以“让”。恬然各得其安而无所困,则己真有其可,而非其无不可,固知无不可者之必不可矣。
由此言之,圣东说念主之是以“文、念念、恭、让”而“安安”者,惟其“明”也。“明”则知有,知有则不乱,不乱则日生,日生则应无限。故曰“日新之谓盛德,阔气之谓伟业”,此之谓也。“盛德”立,“伟业”起,“被四表”,“格高下”,岂非是哉!
虽然,由“文、念念、恭、让”而言之,“明”者其所自生也。若夫“明”而或非其“明”,非其“明”而不足以生,尤不可不辨也。“明”“诚”,相资者也,而或至于相离。非“诚”之离“明”,而“明”之离“诚”也。“诚”者,心之独用也;“明”者,心依耳目之灵而生者也。夫抑奚必废闻见而孤恃其心乎?而要必慎于所从。立心合计体,而耳目从心,则闻见之知皆诚,理之著矣。心不为之君,而下从乎耳目,则六合苟有其象,古今苟有其言,理不至极,说念不自信,而亦捷予以知见之利。故东说念主之欲“诚”者不成即“诚”,而欲“明”者则辄报之以“明”也。报以其实而“实明”生,报之以浮而“浮明”生。浮以求“明”而报以实者,未之有也。
“浮明”者,说念之大贼也。其丽于“文”,则亦集形声以炫其茂密也。其丽于“念念”,则亦穷纤曲以测夫幽隐也。以言乎“恭”,则亦辨贞淫于小节以至戒也。以言乎“让”,则亦揣物情之逆顺以弗侮也。依稀之间,若有见焉;窅寂之中,若有闻焉;介然之几,若有觉焉。高而亢之,登于九天;下而沈之,入于九渊;言之而不穷,引之而愈出。乃以奡岸于世曰“予既已知之矣”,而于说念之诚然者,同样以相离,相离以相毁。扬雄、关朗、王弼、何晏、韩愈、苏轼之徒,日炫耀于六合;而张子韶、陆子静、王伯安窃宝塔之邪见,以乱圣学。为其徒者,弗妨以其耽酒嗜色,营利赖宠之身,荡闲蔑耻,而自矜妙悟。呜呼!求“明”之害,尤烈于不“明”,亦至此哉!
夫圣东说念主之“明”,则以“钦”为之本也。“钦”之所存而“明”生,“诚则明”也;“明”之所照而必“钦”,“明则诚”也。“诚”者实也:实有天命而不敢不畏,实有民彝而不敢不祗;无恶者,实有其善,不敢不存也;至善者,不见有恶,不敢失慎也。收视听,正肢体,谨言语,慎手脚,整皆寅畏,而皆有天则存焉。则理随事著,而“明”无以加,“文、念念、恭、让”,无有不“安”也。而尹和靖曰“其心料理,谢绝一物”,非我所敢如矣。
“钦”之为言,非徒敬之谓也,实有所奉至重而不敢亵越之谓也。今曰“谢绝”,“谢绝”者何物乎?天之风霆雨露亦物也,地之山陵原隰亦物也;则其为阴阳、为柔刚者皆物也。物之飞潜动植亦物也,民之厚生独揽亦物也,则其为得失、为善恶者皆物也。凡民之父子伯仲亦物也,往圣之瑰意琦行亦物也;则其为仁义礼乐者皆物也。如果者,帝尧方日乾夕惕以祗承之,念兹在兹而不释于心,然后所“钦”者档次无违,而大明终始,说念以显,德行以神。曾是之谢绝,则岂非宝塔之“实相真如,一切皆空”,而“威侮五行,怠弃三正”,亦其所不恤矣。无已,其以声色臭味,增长东说念主欲者为物乎?而又岂可屏绝而一无所容乎?食色者,礼之所丽也。利者,民之依也。辨之于豪厘而使当其则者,德之凝也,治之实也。自天生之而皆“诚”,自东说念主成之而不敢不“明”。故以知帝尧以上圣之智谋,而日取百物之根由,如奉严师,如事天祖,以文其“文”,念念其“念念”,恭其“恭”,让其“让”,成“盛德”,建“伟业”焉。心无非物也,物无非心也。故其圣也,如天之无不复帱,而“后德”“九族”“平民”“百姓”“草木鸟兽”,咸受化焉。圣东说念主之学,圣东说念主之虑,归于一“钦”,而“钦”之为实,备万物于一己良友矣。其可诬哉!其可诬哉!
二
昔夫子之赞尧、舜,至矣;而其舍子以授贤,未之及焉。审乎此,而唐、虞之际有定论矣。
东说念主之亲其子也,而靳与之位以授异姓,三代以降,未有能焉者,而不合计盛德之极致;相关词夫子其合计相等而不可训与?曰:非也。古者无君存而立世子之礼。其立嗣也,肇于夏而定于周也。古之有六合者,皆使亲而贤者立乎辅相之位,储合计代;其耄且没矣,而因授之,东说念主心定而天位以安。黄帝畴前,不可考也。继黄帝而兴者,率循其说念。相关词以相而绍位,其轩辕之制乎!故少昊,轩辕之孙也,降江水,就侯服,入而代黄帝;颛顼,少昊之弟也,佐少昊十年而代少昊;高辛,颛顼之从子也,佐颛顼二十五年而代颛顼;尧,帝挚之弟也,佐挚五年而代挚。盖古之命相,犹后世之建嗣。尧不传子,亦修轩辕之法尔。
少昊、颛顼、高辛,以洎于挚、尧,亲以贤者近取之伯仲子姓,而前不错相,后不错帝,地迩势易,不假于“侧陋”而事顺。其事顺,故以帝挚之不顺,弗能违焉。尧之在位七十载,而亲以贤者未有其东说念主,亦迟之七十载而未有相也。而尧已耄期矣,故不获已而命之四岳。使微舜,四岳虽欲终让而不得矣。
若舜之倦勤,禹已久即百揆之位,无异乎颛顼之十年,高辛之二十五年也。终陟元后,又何疑焉!故曰:五帝官六合。官六合者,五帝之通典,岂尧、舜之仅德哉?
尧在位七十载而未有相,变也。使四岳而不得辞,则以侯陟帝,循少昊之已事,而不必于相。舜举“侧陋”,非有江水可兴之素,则必以相承统,用颛顼、高辛之仪式。故由征庸、总揆、宾门、纳麓,以讫受终,凡三十载此后格于文祖,事以渐而信从壹焉。浸使四岳受巽位之命,固不待于此矣。
五帝之援立也夙,三王之建储也早;近而百工,远而九服,疏贱而兆民,耳目一,听从审,引颈而望曰“此他日之君我者也”,日用不知而习以安。故曰:“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。”四海翕从,而莫有异志,斯以谓之天矣。尧因法而从时,因东说念主而顺天,非有异也,是故无与于尧之精粹矣。
古之君王,顾大位之将有托也,或命相而试以功,或立子而豫以教。立子以适而不以贤,立此后教之,故三代崇齿胄之礼。命相以德而不以世,故唐、虞重百揆之任。试而命之,以重其礼也;立而教之,以成其德也。定民志者存乎礼,堪伟业者存乎德。德其本也,礼其末也。本末具举,则始于无疑,而终于克任矣。试此后命,本先于末;立此后教,末先于本。先难此后以易,故尧迟之七十载,而以不得舜为己忧。先末此后本,则初吉而终或乱,故桀、纣、幽、厉得奄有四海,待汤、武此后革。
虽然,法岂有定邪?知东说念主之哲如尧、舜,不易得也。教胄有恒而中主可守也。则试此后命,立此后教,义协于一而效亦同。迨其弊也:秦失其本于后,而胡亥速一火;汉、魏乱其末于先,而逆臣继篡。所必尽者东说念主也,不可恃者法也。固不得以尧之授舜,舜之授禹,为必治不乱之说念;又恶足合计二帝之绝德哉?况尧之以因而不以创,即有德焉,亦归之轩辕,而尧不任受乎?苏氏曰“圣东说念主之所大过东说念主,而六合后世之所不成”,斯亦未达于时之剿说巳!
若夫庄周创立王倪、啮缺、披衣、支父、善卷、伯昏之名,而谓圣东说念主枷锁神器,猜疑不决,索草莽畸东说念主以代己而脱于樊,若鲁钝之获窖金而无所措也,亦陋甚矣。“圣东说念主之大宝曰位”,位者天之所秩以崇德而广业也。自谋其荒耄之乐,遽求夫褰裳之去,亵天经,慢民纪,以乱六合而多余矣。“予无乐乎为君”,一言而丧邦,此之谓也。
孟子“敝屣”之论,父将罹执而即刑,六合故敝屣矣。垂衣倦勤而敝屣乎六合,其与敝屣君亲者又何殊焉!庄周曼衍之辞,奚足以存哉!
相关词稷、契皆尧弟也,以亲以贤,无异于尧、挚、高辛、颛顼之相承,散置之有位而不以相,逮耄及而迫以命之四岳,何也?
稷、契之不不错相而授也,尧知之,四岳明扬而弗及,四岳且知之;而非立乎千世以下者之得知矣。其德称一官而有所限与?其年未及而望且轻与?尧非故抑之,四岳亦无所媢焉,斯必有其故矣。德者望之基,望者德之助。舜德优于望,四岳望优于德。稷、契望绌于四岳而德不逮舜,尧所不成强也,而况于王倪、啮缺之戋戋!
舜典
一
舜之“升闻”也,师锡帝尧者曰:“有鳏不才,克谐以孝,烝烝 ,不格奸。”舜之德,自孝而外,未有闻也。非其无以闻也,亦非其韬光敛采而不欲闻也。虞幕之后,降为庶东说念主,虽欲章之,末由章之,则固不得而闻矣。乃其仅章于孝者,父子伯仲之变也,舜且引合计疚,不显居合计德矣。潜移密化之“烝 ”,名有所必辞,事有所必隐,事隐而无可闻,名辞而不可见,史以谓之“玄”,职此故也。藉令舜绍虞幕之业,处天伦之常,光被邦家,勋施下土,史不得以玄言之矣。
“浚哲文静”,非玄合计知,“温恭允塞”,非玄合计行也。玄也者,潜也,“隐而未见,行而未成”之谓也,夫“正人以成德为行,日可见之行”,岂欲其不见而不成也哉?不可见而不见,不可成而不成,正人以敦随时之义,“浚哲文静”,德成于知,“温恭允塞”,德成于仁,成而可行矣。然而玄焉者那时也,舜之“玄”,玄以时而不以德,明矣。
且夫“玄”之为言,不可测之辞也。不可测者,非其正也。《易》曰:“天玄而地黄。”地不适黄而象以黄,天不固玄而象以玄,非名之从实者也。庄周曰:“天之苍苍者,其严容邪?其远而无所极邪?其视下,亦若此良友矣。”则玄非天之严容,从东说念主之不可见者言之尔。故象潜德者,以其隐而未著者,托于无所极,以命之曰玄,亦非舜之固以玄为德也。玄非严容而无实,正人固不合计德,亟言玄者,老聃之说也;是以知其德之非正也。
东说念主于其所不见,以不玄视玄,而玄在己。乃己固无有实也,则以玄视不玄,而玄又在他。德非正者,邪也。视己视他而俱在者,妄也。邪不不错为德,妄不足以有成。故其言曰“正途泛兮,其可摆布”,我是以知其弗正;“大成若缺”,我是以知其不成。则以非老子视老子,而老子玄。以老子视非老子,而非老子者又胡不玄也!何也?不俾东说念方针,不俾东说念主知,彼此径庭而或然;无定质,无固实,无必严容,虫臂鼠肝而玄,支离兀者而玄;必且诡言谲行,挟诈藏奸,无父无君而无不玄矣。呜呼!孰谓舜而以此为德哉!
“浚哲文静”以光昭其知,“温恭允塞”以骏发其行,处深山,临忧患,而光明赫奕之气不可遏也。从五典,叙百揆,宾四门,格大麓,殛大奸,晋群贤,庸有必奋,载有必熙,岂尝韬光同尘,以苍苍之无严容者为师,而逗留乎或然之域,曰“众妙之门”也哉?
妙也者,是合计利也。劫持六合而潜用之,取与阴阳而密制之;己所独喻,东说念主所不得而见之。我知其所怀来矣,阴持东说念主所不觉而利存焉耳。子曰“常人喻于利”,密知而不泄之谓也。“玄之又玄”者,不谓之常人奚得哉!
是故正人择善以法天。法天之正,极高超也,强不休也。造孽天之玄,玄非天之正也。玄非天正,东说念主玄天也。东说念主玄天,天亦玄东说念主。岂犹夫高超而健行者,易知有亲,良友不可阶升者乎?《易》固曰:“龙战于野,其血玄黄。”疑而战,战而血,血而玄,而龙伤矣。其位潜,那时疑,其志伤,舜德以玄焉。玄者,圣东说念主之不知足也。父非瞽瞍,弟非象,居非木石,游非鹿豕,何为其玄哉?
二
“敬”以严乎己也,“宽”以恕乎物也。严乎己以立法,恕乎物以达情。《春秋》立法谨严而用意忠恕,“敬敷五教在宽”之见诸行事者也。
夫司徒之教,五品良友,东说念主之异于禽,夏之异于夷,此也。禽偏而不全,夷略而省略,偏则亦有至焉矣,略则亦姑备焉矣。相关词以五教求异于彼,核其大全而致其精详,固谢绝于宽矣。易知简能而持以宽,无亦几微不审,名异禽狄,而实有同焉者乎?朱子曰“反之于严,矫之此后得其常”,职此谓也,而实有否则者。
五教者,礼之本也。礼者,刑之相与为进出者也。出乎礼,斯入乎刑矣。刑者,钳之使合,抑之使受也。不亲者岂钳之而亲,不逊者岂抑之而可使逊哉?
且夫东说念主之勇于失仪于君亲者,非尽不畏清议而肆为之也。其始也,流逝于货财浑家以生嫌隙;其既也,睽孤有鬼豕之疑而不蒙遇雨之释。操之已蹙,势重难反,则处无将之地,而见绝于贤东说念主正人者,已无可湔洗之一日;于是以成不忠不孝之巨慝,君无所用其威,师无所用其戒,而君王之教念念亦穷。
是故夏楚之收,以施于弦诵之不率,而司徒之教,未闻挞子以使孝,扑弟以使顺也。夫东说念主自有其父子、伯仲、配偶、一又友之情,待教于东说念主,然且不谨而又蒙刑罚,岂复有拂拭改过,以立于东说念主世之理哉?唐赐于公异以《孝经》,而公异猖狂以终其身,况有加于此者乎?
若夫中东说念主以上,所遇不知足,用意未至迷瞀,以乖于亲逊者,无以利导而予之安,则亦周章 棘,以自困于名教之地,救过不暇,而忠孝之心,抑不足油然以生。
是则严以教正人而阻其天然之爱敬,严以教常人而激其滔天之巨恶。通于古今,达于四海,咸以宽而成其涵泳西宾之化。奈之何其欲“矫之以严”邪?
宋之立国,宽柔已过,驯至不竞,正人之所伤也。然其所为弊者政也,非教也。教虽未纯乎先王之说念法,而不以束湿待学校,俾得以宽衍之岁月,缉先王之坠绪,胡寂静、孙明复倡之,浸昌浸明,底于濂、洛、关、闽之盛。“在宽”之效,亦可睹矣。
萧梁之世,戚近之臣,除丧初见而无毁容者,皆切责而破除之。于是有含辛合计泪,及禫而节食者,罔上欺天,以避诽谪,而灵活泯绝。驯至其极,侯景一叛,父子伯仲相戕相灭,彝伦斩而国亦随一火。无他,弛敬于立教之身,而过严于物也。
故正人所甚严者法,故能养之孝,而下斥之狗马;所必宽者情,故闺门秽乱,而仅曰帷箔不修。惟其敬也,则亦重爱其名,而不忍以不亲不逊之大憝,加诸与同复载之东说念主群。藉其否则,闺庭小有不谨,忮媢者翘之以相密告,形迹可摘,证佐罔征,蒋之奇以陷欧阳修,温体仁以杀郑鄤,毒流于缙绅,害倾夫东说念主国。自非汉高之明,景帝之察,陈平伏死于欧刀,直不疑赭衣于司寇,天锡蒸民之五品,为苛吏奸贼之罗织经而多余矣。
法立于画一,以别嫌而明微;教授以寂静,色无月或包荒而养正。正人所甚惧者,以申、韩之酷政,文饰儒术,而重毒六合也。朱子于此,有遗议矣。唐仲友之不肖,夫东说念主而知之也。王淮之党奸,亦夫东说念主而知之也。蠹国病民,党邪丑正,暴之市朝,彼何所辞?而以醉饱房帷之事,假严蕊以至之罪,则仲友之罚,可矜疑于风云,而锻练钳网之名,反归之正人。矫之以严,欲辞申、韩之过而不得矣。
士师之职,“惟明克允”,司徒之命,“敷教在宽”。刑礼异施,弛张顺说念,百王不易之则,以扶进东说念主心,昭未来彝者,此也。子曰:“欲速则不达,见小利则大事不成。”小快其疾恶之心,速效于一切之法,作之君,作之师,以绥四方,讵胜其任与!
三
诗是以言志也,歌是以永言也,声是以依永也,律是以和声也。以诗言志而志不滞,以歌永言而言不郁,以声依永而永不荡,以律和声而声不诐。正人之贵于乐者,贵以此也。
且夫东说念主之有志,志之必言,尽六合之贞淫而皆有之。圣东说念主从内而治之,则详于辨志;从外而治之,则审于授律。内治者,慎独之事,礼之则也;外治者,乐发之事,乐之用也。故以律节声,以声叶永,以永畅言,以言宣志。律者哀乐之则也,声者清浊之韵也,永者长短之数也,言则其欲言之志良友。
律调此后声得所和,声和此后永得所依,永依此后言得以永,言永此后志著于言。故曰:“穷本知变,乐之情也。”非志之所之,言之所发,而即得谓之乐,审矣。藉其否则,至近者东说念主声,天然者天籁,任其所发良友足见志,胡为乎索多寡于羊头之黍,问修短于嶰谷之竹哉?朱子顾曰:“依作诗之讲话,将律和之;不似今东说念主之预排腔调,将言求合之,不足以兴起东说念主。”则屈元声天然之损益,以拘桎于偶发之话言,发即乐而非以乐乐,其发也奚可哉!
先王之教,以正六合之志者,礼也。礼之既设,其常人恒佚于礼以外,则辅礼以刑;其正人或困于礼之中,则达礼以乐。礼建六合之未有,因心取则而不远,故志为尚。刑画六合以不易,缘理为准而不滥,故法为形。乐因六合之本有,情合其节此后安,故律为和。舍律而任声则淫,舍永而任言则野。既已任之,又欲强使合之。无修短则无顿挫抗坠,无抗坠则无附和。未有以整截一致之声,能与律相协者。故曰“依诗之讲话,将律和之”者,必不得之数也。
《记》曰:“乐者,音之所由生也。其本在东说念主心之感于物也。”此言律之即于东说念主心,而声从之以生也。又曰:“知声而不石友,畜牲是也。石友而不知乐,众庶是也。惟正人为能知乐。”此言声永之必合于律,合计修短抗坠之节,而不不错畜牲众庶之知为知也。
今使任心之所志,言之所终,率尔以成一定之节律,于喁呕哑,而谓乐在是焉,则蛙之鸣,狐之啸,童稚之伊吾,不错代圣东说念主之制作。然而责之以“直温宽栗,刚无虐,简无傲”者,终不可得。是欲即讲话以求合于律吕,其说之不足以立也,明甚。
朱子之为此言也,盖徒见《三百篇》之存者,类多四言平调,未曾有腔调也;则以谓《房中之歌》,笙奏之合,直如今之吟哦,不复有长短疾徐之节。乃不知长短疾徐者,阖辟之枢机,损益之定数;《记》所谓“一动一静,天下之间”者也,古今《雅》《郑》,莫之能违。而乡乐之歌,以瑟浮之,下管之歌,以笙和之,自有狼籍之余韵。特以言著于《诗》,永存于《乐》,《乐经》残失,言在永一火,后世不足知焉。岂得谓歌、永、声、律之尽于四言数句哉?
汉之《铙歌》有有字而无义者,收中吾之类。 《铙歌》之永也。今失其传,直合计赘耳。当其始制,则固全冯之合计音节。以此知升歌、下管、合乐之必多余声在文言以外,以合声律,所谓永也。删《诗》存言而去而永,乐官习永而坠其传,固不如《铙歌》之仅存耳。
晋、魏以上,永在言外。皆、梁以降,永在言中。隋、唐参用古今,故杨广《江南好》,李白《忆秦娥》《菩萨蛮》之制,业以言实永;而《阳关三叠》《甘州入破》之类,则言止二十八字,而长短疾徐,存乎狼狈之永。言之长短同,而歌之衬叠异,固不不错《甘州》之歌歌《阳关》矣。至宋此后,永无不言也。永无不言而古法一火,岂得谓之古之无永哉?
以表面之,永在言外,其事质而取声博;以言实永,其事文而取声精。文质随风会以移,而求当于声律者,一也。是故以腔调填词,亦通声律之变而未有病矣。“依”之为言,如其度数而无违也,声之顿挫依永之曼引也。浸使言有好意思刺,而永无舒促,则以《板》《荡》《桑柔》之音节,诵《文王》《下武》之诗,声无哀乐,又何取于乐哉?
徒以言良友足也,则求兴起东说念主疾恶好善之志气者,莫若家诵刑书,而东说念主读礼策。又何故云“兴于诗,成于乐”邪?今之公宴,亦尝歌《鹿鸣》矣。傲辟邪侈之心,虽无感以动;肃雍敬和之志,亦不足以兴。盖言在而永一火,孰为黄钟,孰为大吕,颓然其不相得也。古之洋洋盈耳者,其如是夫?《记》曰:“讴颂其声也。”讴颂声,岂声咏歌之谓邪?讴颂声,歌乃不可废。声咏歌,声以强入不亲而可废矣。
若夫俗乐之失,则亦律不和而永不节。九宫之律非律也,沈约、周伯琦之声非声也。律一火而声乱,声乱而永淫,永淫而言失物、志失纪。欲正乐者,求元声,定律同,俾声从律,俾永叶声,则南北九宫,里巷之淫哇,边裔之猛厉,见 自消,而乐以正。倘惩羹吹虀,并其长短、疾徐、阖辟、阴阳而尽去之,奚可哉!
故俗乐之淫,以类相感,犹足以生东说念主靡荡之心;其近雅者,亦足动志士幽东说念主之歌泣。志虽不正,而声律尚有节也。故闻《河满子》而肠断,唱“大江东去”而色飞。下至九宫之曲,《梁州序》《画眉序》之必欢,《小桃红》《下山虎》之必悲,移宫易用而哀乐无纪。
若夫闾巷之谣,与不石友律者之妄作,如扣腐木,如击湿土,如含辛使泪而弄腋得笑;鲁钝腐儒,摇头倾耳,稍有识者,已掩耳而不欲闻。彼固率众庶之知,而几同于畜牲,其不错概帝舜、后夔之格天使,绥祖考,赏元侯,教胄子,改俗迁风之大用哉?
圣东说念主之制律也,其用通之于历。历有定数,律有定声。历不不错疏术测,律不不错死法求。任其志之所之,限其言之必黜,短音朴节,不关于管弦,不应于跳舞,强以声律续其本无而使合也,是犹布九九之算以穷七政之纪,而强盈虚、进退、朒胱、迟疾之忽微以相就。何望其上合于天运,下应于民时也哉?
不以浊则清者不激,不以抑则扬者不兴,不以舒则促者不顺。上生者必有所益,下生者必有所损。声之洪细,永之短长,皆损益之天然者也。古东说念主审于度数,倍严于后东说念主,故黄钟之实,分析之至于千四百三十四万八千九百七,而率此以高下之。岂章四句,句四言,概哀乐于促节而遂足乎?志有边界,待律以正;律有变通,符志盛大;外合于律,内顺于志,乐之用大矣。
何承天、沈约以天下五方之数为言之长短者,诬也。宋濂、詹同之以院本九宫填郊庙朝会乐歌者,陋也。朱子据删后之《诗》,永去言存,而谓古诗无腔调者,固也。司马公泥《乐记》“动内”之文,责范蜀公之不成舍末以取原者,疏也。重志轻律,谓声无哀乐,勿以东说念主为滑天和,沿袭以迷者,嵇康之陋倡之也。古器之慭遗,一毁于永嘉,再毁于靖康,并京房、阮逸之师传而尽废,哀哉!吾谁与归!
四
五刑之用,人命以残,支体以折,以剧,而仅为之名曰“象”,岂圣东说念主之忍于戕东说念主而徒丑其象哉?夫死之非患,痛之弗恤,重矜其象,以目治警来者,是圣东说念主以正人之说念待六合也。恶死而恤病者,东说念主之所共,亦鸟兽之所共也。象者,东说念主之所耻,非鸟兽之能耻也。创钜痛深,而惟死之不令,形之不全,则恶而畏之,斯正人之以别于鸟兽。乃圣东说念主以此待放僻邪侈之罢民,则甚矣其不忍以鸟兽之畏恶为生东说念主之畏恶,而必欲致之于正人也。
虽然,致之正人也者,其名也;残人命,折支体,剧者,其实也。名奖而实伤之,君王之民,虽苛刻而不怨。教之有素,而矜之以诚,然后使即刑焉。岂仅曰奖之以正人之说念,而可死之伤之,无不可忍哉?程子曰:“有《关睢》《麟趾》之精意,此后《周官》之表率可行。”文具无实,则政教且以扯后腿,况无昭明平章之至化,而遽复象刑之辟?其教也不素,其矜也不诚,徒托于名以戕其实。不仁哉!钟繇、陈群之欲以行于曹魏也!
五帝用之,德先之也。三王因之,说念未有以易之也。盖至于春秋,而淑东说念主介士且合计“游羿之彀中”矣。率六合以“游羿之彀中”,非至不仁,有不愁肠彻骨于斯者乎?朱子曰:“徒流之法,不足以止穿窬淫放之奸。”相关词三代之季,季康子无可患之盗,而《诗》无“抱布贸丝”之刺矣。
且夫东说念主之怀奸作慝者,非必淫者不可窃,窃者不欲淫也。淫者宫而足以窃者存,窃者剕而足以淫者存。必欲绝其为恶之本,则惟杀之此后其本拔。宫之剕之,毋亦仅绝其末乎?此刘颂之诐辞也,正人奚取焉!
与东说念主并齿于天下之间,面已黥矣,趾已兀矣,鼻已毁矣,东说念主说念绝而髭已凋、音已雌矣,何恤乎其不冒死以求逞于一旦?又姑息怜其毋庸,引而置之宫府之间,余祭之祸发,而不知其凡几矣!宦寺之恶,稔于士东说念主,惟其无廉隅之惜,子孙之虑耳。故灭汉一火唐,而愍不畏死。原其始,犹夫东说念主之子,而非奸宄之徒也。然且以不恤而倾东说念主之国,又况其以窃以淫而在傍在侧也乎?恶棍之民,垂涎狗尾续珰之宠,自宫而宫其子以荣幸,国度尝严为之禁而不成止。害之所倚,利之所伏,彼奸民者又何恶于宫,而不以觊幸于万一哉?
且夫天之生东说念主,说念以成形;而东说念主之有生,形以藏性。二气内乖,则支体外痿;支体外断,则特性内椓。故阉腐之子,豺声阴鸷;宝塔髡髮,安忍无亲;逋奴黥面,窃盗益剧;珽之矐目,顽谗无惮。形蚀气亏,符朕必合,则是以止恶之法增其恶也。名示六合以正人,而实成六合之奸回。悲夫!为复肉刑之议者,其无后乎!
今夫殄东说念主之宗而绝其世,在国曰灭,在家曰毁。罪不逮此,而绝其生理,老无与养,死无与殡;无罪之鬼,无与除墓草而奠杯浆。伤哉,宫乎均于大辟矣!是故中语之仁,万世之仁也。藉其否则,高洋、刘子业、武曌、朱温合计之君,义纵、宁成、周兴、来俊臣合计之吏,包拯、海瑞袖然而称正人,六合生民得全其支体者,百不得一矣。
语曰:“有治东说念主,无治法。”笞、杖、徒、流合计法,而无其东说念主,则当天之六合是已。肉刑合计法,而无其东说念主,昔为“羿之彀中”,今其渔之竭泽乎!故曰择祸莫如轻。贤者创而不肖足以守,乃可垂之百世而祸不延。以舜为君,皋陶为士,执笞、杖、徒、流之法,刺六合之奸而多余。曹羲有言:“在上者洗濯其心,心静而民足,各得其性,何惧乎奸之不堪?”此之谓也。何事钳缇萦之口,傅曹操之翼,溅血市廷此后允哉?
若夫笞、杖、徒、流之用赎也,则粗放之弊也,墨吏之缘以济贪,不可不区别禁之也。笞杖无的决,而奢靡讯杖以杀无辜,墨吏之缘以饰怒而逞威,不可不抑而遏之也。今欲善徒、流、笞、杖之法,莫如申的决之法,而除无名之讯杖,则恶不错惩,而民生不殄矣。上古朴略之法,存而不论焉可矣。为正人者,勿但务为妄语,以启后世凶东说念主之实祸,尚慎之哉!
讯杖者,始以讯也。淫刑者,非讯而用之以挞,刀锯以外有杀东说念主之具焉。令甲不载,而恣有司之暴怒,以虐辟说念失避、输将不敏、祗候失当之疲民,血肉狼藉于杖下而靡所控,既已惨矣。且益之以夹拶箍楔之毒刘,刑具日繁,而民死益众。有不忍东说念主之心者,损之不足,而复欲益之以刀锯乎?言之所兴,事之所成;心之所操,天之所鉴;故曰不可失慎也。
大禹谟
一
凡为言而念念以易六合者,皆以心为宗。从其末而升引者,治心也;从其本而立体者,见心也。见非所见,则治非所治矣。舜之言曰:“东说念主心惟危,说念心惟微。”斯以示见心之则,而超卓为言者之及也。何也?六合之言心者,则东说念主心良友矣。
东说念主心者,东说念主固有之。固有之,而东说念主合计心,斯不得别之以非东说念主,斯不得别之以非心也。就其精而察之,乃知其别;就其粗而言之,则无别;而概目之曰心。故六合之言心者,皆以东说念主心为之宗。心,统特性者也。此东说念主心者,既非非心,则非非性。故六合之言性者,亦东说念主心为之宗。
告子湍水之喻,其所谓性,东说念主心之谓也。潆洄而不定者,其静之危与!决而流者,其动之危与!湍而待决,决而流不可挽,初非有东西之成形;静而待动,动而尧、桀之皆便。惟其无善无恶之足给,可尧可桀,而近桀者恒多;譬诸国然,可存可一火,而一火者恒多,斯以谓之危也。
宝塔之言曰“即心即佛”,又曰“非心非佛”,又曰“一切万物皆有佛性”,又曰“三界惟心”,亦东说念主心之谓已。何故明其然也?彼所谓心,则觉了能知之心;彼所谓性,则作用之性也。以了以知,以作以用,昭昭灵灵于行住坐卧之间,觉了不诬者,作用以起。自非然者,亦不得谓之心。惟其然而可谓之心,惟其然故亦仅谓之东说念主心矣。
以了以知,以作以用,善者恒于斯,恶者恒于斯,彼之所谓识也。了无不觉。知无不成,作不固作,用非固用;任了任知,任作任用,总持而无有自性,终不任善而任恶者,彼之所谓智也。善于斯,恶于斯,瞥然一兴而不可止,用之危也。不任善,不任恶,洞然颓落,醉中逐月,一切皆如,而万法非侣者,体之危也。其曰“父母未生前”者,此也;其曰“无位真东说念主”者,此也;其曰“离钩三寸”者,此也。而探其大量,则一言蔽之曰“无”。
儒之驳者亦曰“无善无恶心之体”,要亦此良友矣。有者不更有,而无者不错有;有者适于无,而无者适于有;有者有其固有而无其固无,无者方无若有而方有若无;无善则不错善,无恶则不错恶;适于善而善不可保,适于恶而恶非其难矣。若无,而一刹之缚释;若有,而充塞之妄兴;岌岌乎有不终朝之势矣,故曰危也。
若夫有不更有而适于无,固有此而本无彼者,彼惛不知,殆盲者之于日,极意而得盘与龠耳。是以然者,东说念主心无相续之因,则固可使暂澄者也。自好之士,厌饫于恶而念念返,矫敝于已末,分析东说念主心之动机,嗒然丧据,因铲灭以不雅其静;则东说念主心之下流,壅闭渟洄,如隔日疟之有间也。斯那时,非无辉煌虚涵之光影,如蕉空中,如水映月,迷留玩悦,因合计妙说念之攸归,终生处堂,以嬉于东说念主心之中,而信滨危之可保。是犹秦兵南向,而王建堕防,忽必烈北返,而似说念奏功;其固本保邦之术,近取之国中者,觌面而自失之,以故恒性泯,彝伦绝,陷于畜牲而不自知。则共城《松柏之歌》,皋亭潮流之恨,终与桀、纣均一火,斯亦可哀也已?
呜呼!大舜叹惋以相戒,告子、释氏宝重合计宗,象山、姚江畔援合计儒,王畿、李贽窃附合计邪。其圣也如登,其狂也如崩,概略亦可睹矣。
夫舜之所谓“说念心”者:适丁历切。 于一而不更有者也,一即善也。 “惟精唯一”,仅执其天然而非能适尝双切。 于有,弗精弗一,或蔽其本有而可适于无者也。未发东说念主心。 有其中,说念心。 已发东说念主心。 有其和,说念心。 有其固有;而未发无不中,犹东说念主无翼。 已发无不和,如东说念主不飞。 无其所无者也。固有焉,故非即东说念主心而即说念心;下广释之。 仅有其有,而或适于无,故曰微也。
奚以明其然也?心,统特性者也。但言心而皆统特性,则东说念主心亦统性,说念心亦统情矣。东说念主心统性,气质之性其都,而天命之性其原矣。原于天命,故危而不一火;都于气质,故危而不安。说念心统情,天命之性其显,而气质之性其藏矣。显于天命,继之者善,惟智谋圣知达天德者知之。藏于气质,成之者性也,舍则失之者,弗念念耳矣。无念念而失,达天德而始知,介然仅觉之常人,告子、释氏。 去其几希之平民,所不得而见也。故曰微也。东说念主心括于情,而情未有非其性者,故曰东说念主心统性。说念心藏于性,性抑必有其情也,故曰说念心统情。性不可闻,而情可验也。
今夫情,则迥有东说念主心说念心之别也。喜、怒、哀、乐,兼未发。 东说念主心也。悯恻、羞恶、恭敬、诟谇,兼推论。 说念心也。斯二者,互藏其宅而交发其用。虽然,则不可不谓之有别已。
于悯恻而有其喜,于悯恻而有其怒,于悯恻而有其哀,于悯恻而有其乐,羞恶、恭敬、诟谇之交有四情也。于喜而有其悯恻,于喜而有其羞恶,于喜而有其恭敬,于喜而有其诟谇,怒、哀、乐之交有四端也,故曰互藏其宅。以悯恻而行其喜,以喜而行其悯恻,羞恶、恭敬、诟谇,怒、哀、乐之交待以行也,故曰交发其用。
惟仁斯有悯恻,悯恻则仁之有也。惟义斯有羞恶,羞恶则义之有也。惟礼斯有恭敬,恭敬则礼之有也。惟智斯有诟谇,诟谇则智之有也。若夫不仁不智,失仪无义,非侧隐、羞恶、恭敬、诟谇之有也。故斯心也,则只好善而不更有不善;有其善而非若无,无其不善而非若有;求则得之,而但因固有;舍则失之,而遂疑其无。说念心之下统情者且然,而其上统夫性者,从可知矣。
岂若夫喜、怒、哀、乐之心:仁而喜,不仁而喜,下而有避弹之笑;仁而怒,不仁而怒,下而有谇母之忿;仁而哀,不仁而哀,下而有分香之悲;仁而乐;不仁而乐,下而有豪饮之欢;当其动,发不足持,而有垂堂奔马之势;当其静,如浮云之散,无有质也。
于己取之,于独省之,斯二者藏互宅而各有其宅,用交发而各派以发。灼然知我之系数:不但此动之了喜了怒、知哀知乐应感之心,静之无喜无怒、无哀无乐空泛之心;而仁、义、礼、智之始显而继藏者,立本于宥密,以合于天命之流行,而物与以无妄。则动之可东可西,静之疑无疑有者,自成性以还,几且交物而为心之下流,审矣。
夫于其目,则喜、怒、哀、乐之情,四也。于其纲,则了、知、作、用之灵,一也。动其用,则了、知、作、用之瞥然有矣。静其体,则幻梦成空、龟毛兔角之涣然无矣。铲目而存纲,据体而蔑用,奚可哉?故为释氏之言者,终其身于东说念主心以自牿也。
夫说念心者:于情则异彼也,故危微之势分;于性则异彼也,故执中之体建。藏于彼之宅,而彼皆我之宅;则东说念主心之动,初不成有东西之宅;东说念主心之静,初不成有无位离钩之宅。发资彼之用,而彼因有其用;因有其用,而彼遂私用;则东说念主心之目,溢于万变,东说念主心之纲,无有适丁历切。 一;要以藏者无实,而显者无恒也。是故著其微以统危而危者安,治其危以察微而微者终隐。告、释之焦灼而不知有说念心者,职斯辨尔。
且夫东说念主之有东说念主心者,何也?成之者性,成于一动一静者也。老合计橐龠,释合计沤合。 一动一静,则必有同、异、攻、取之机。动同动而异静,静同静而异动,同斯取,异斯攻。 同、异、攻、取,而喜、怒、哀、乐生矣。同则喜,异则怒,攻则哀,取则乐。 一动一静者,交相感者也,故喜、怒、哀、乐者,当夫感而有;亦交相息者也,当喜则怒息,当哀则乐息矣。 交相息,则不错寂矣,故喜、怒、哀、乐者,当夫寂而无。常人惑于感,故罹其危;异端乐其寂,故怙其虚。待一动一静以生,而其息也则无有焉。斯其寂也,无有“自性”;而其感也,一念“启事无生”。以此为心而将见之,见解纤尘,破相以不雅性,至于“启事无生”,则自谓已精矣。孰知夫其感也,是合计仁义礼智之宅,而无可久安之宅;其寂也,无自成之性,而仁义礼智自孤存焉。则斯心也,固非性之德,心之定体,明矣。故用则有,而不消则无也。
若夫东说念主之有说念心也,则“继之者善”,继于一阴一阳者也。动静犹用,阴阳犹材。 一阴一阳,则实有柔、刚、健、顺之质。二实,实此者。五殊,殊受其实以成质。 柔、刚、健、顺,斯合计仁、义、礼、智者也。悯恻柔之端,羞恶刚之端,恭敬健之端,诟谇顺之端。 当其感,用以行而体隐;当其寂,体固立而用隐。用者用其体,故用之行,体隐而实有体。体者体可用,故体之立,用隐而实灵验。显诸仁,显者著而仁微;藏诸用,用者著而藏微。微虽微,而终古如此,非瞥然俟机之有,一念启事之无。故曰始显继藏,天命流行,物与无妄也。
且夫一动一静,而喜、怒、哀、乐生焉。动静,无恒者也。一动则必一静矣,一静则必一动矣。一动则动必不一矣,一静则静必不一矣。乘其机而择执之,是破屋御寇之说也。若守其不动不静之虚灵合计中,是壅水使湍,而终听决也。惟夫得主以制其命,则任动任静,而保其不危。故东说念主心者,正人所不放,而抑所不操。
若夫阴阳者,三才所取资,五性所待用,疑非微矣,而否则也。阴阳为已富矣,而一阴一阳之衡量,不爽于铢累者,微也;一阴一阳之妙合不绝,而不相为同、异、攻、取者,微也。是故悯恻、羞恶、恭敬、诟谇,并有于心,区畛不差,而容函协一。有能审其衡量而见其妙合者,其惟见天心而服膺弗失者乎!于末索本者,芒然于此,宜其执一非一,而精者皆粗也。
以约言之:阴变阳合,俟机而为动静;所动所静,要以动静夫阴阳。故东说念主心待役于阴阳,而堪为听命。乃有机可利,悍发者恣违其主;机发必息,遁虚者图度其安。则惟成器之余,虚以召感,亦以召寂,泮涣渟洄者,因机为用,而失其职也。故曰“动静无端”,言其无本,而乘乎机也。瞥然而凝于器,如水之忽冰;瞥然而发于情,如水之忽波日霁风止,而自性毁矣。故曰“阴阳无始”,言其固有,而非待缘以起也。
木不待东说念主斫,而诟谇也天然;火不待东说念主炀,而炎上也天然;金不待东说念主冶,而从革也天然;水不待东说念主导,而润下也天然。不待童子之入井,而慈以愍者固存;不待尔汝之相加,而严以正者固存;不待摈介之打法,而肃以雍者固存;不待善恶之杂进,而晰以辨者固存。物止感息良友有据,见于天壤而物有征,各正人命,其有或妄者哉!则以知说念心之与东说念主心,如是其差以别矣。
相关词判然其为二乎?而又非也。我固曰互藏其宅,交发其用。阴阳变合而有动静。动静者,动静夫阴阳也。故东说念主心者,阴阳翕辟之谢绝已;说念心者,动静之实,成材建位之阔气,见原而为光晖之自愿也。
释氏立一无位之心以治心,固妄矣。朱子谓之一,勉斋黄氏谓非有两者,亦非等威廉隅之不立也。夫苟等威廉隅之不立,则择之也不精。如其可别立一心以治心,则其为心也,非但非说念,何况非东说念主矣。是故以镫喻之:前焰非后焰,则前心非后心,而心以时迁。以芭蕉喻之:无中而非边,则捃摭攒聚合计心,而心无定藏。乃不知焰速代而明有常,中虽虚而不满所由升也。
且夫镫之喻,固东说念主心不自卫之危;蕉之喻,亦东说念主心无适主之危。不雅化无限,而止得其危几焉。曾是合计见心,不亦愚乎!夫不见镫之明者其神礼,蕉之荣者其神仁邪?庄生天籁之说,楞伽和技之指,风已拍歇,而谓如土窍之顽然,傀儡之枵然,则惟死为然尔。
敦化不休,而屈伸一诚。相关词死者东说念主心之息,而非说念心之终与!东说念主心乘动静合计死活,说念心贞阴阳合计仪象。乾坤毁而无易,阴阳五性泯而无说念,抑且无东说念主。动静伏而偶无东说念主,有此一日矣。阴阳匮而永无说念,无此一日也。六合必无此一日,其以此为心,其以此为宗也哉!
呜呼!说念不虚行,存乎其东说念主。尚口乃穷,于己取之良友。告、释之所知,予既已知之矣。为陆、王之学者,亦其反求而勿徒以言与!
二
子曰:“为仁由己。”志于为仁者,必由己也。迨乎仁之熟而圣焉,尤恻恻乎其或许不由己也。故舜之戒禹曰:“无稽之言勿听,弗询之谋勿庸。”弗询者,我未询彼而自献谋也。 圣功之纯,帝说念之盛,恻恻乎惟此之恐。呜呼!可失慎哉!
所谓己者,则视、听、言、动是已。是四者,均己是以保固其仁之体,进展其仁之用者也。虽然,有辨。
言动者,己之加东说念主者也,而缘视听合计之则,无有未曾见之、未曾闻之而以言以动者也。习于所闻,验以所见,而信以心之所然,则其言固有物,行固有恒。仁者之于此,饶沃矣。言惟己言也,动惟己动也,操之也约,持之也有据,则精焉、一焉,而天理无有不得者矣。
惟视与听,己与物相缘者也。则方由己而东说念主争荧之,欲由己而东说念主之先入者窒之,是为仁者所尤难者也。故孟子于己之中,慎所择焉,小耳目而大心,物东说念主物而抑物耳目。耳目而亦物矣,交而引,引而蔽,耳目具于身中,而判然与心而相背。则任耳目者,皆由东说念主者也,由己者所不合计己也。
虽然,尤有辨。耳目均吾身,摈而外之谓之物,而不任为己者,惟其受物之交尔。乃目之交也,己欲交此后交,则己固有权矣。有物于此,过乎吾前,而或见焉,或不见焉。其不见者,非物不来也,己不往也。遥而望之得其象,进而瞩之得其质,凝而睇之然后得其真,密而 之然后得其情。劳吾往者不一,皆心先注于目,此后目往交于彼。否则,则锦绮之炫煌,施、嫱之冶丽,亦物自物而己我方,未曾不待吾审而遽入吾中者也。故视者,由己由东说念主之相半者也。
而惟听为否则。目之体实,实则可鉴而不可茹。耳之体虚,虚则无可鉴而无不茹也。故尽东说念主之身,五官百骸皆与六合相感应,亦各有自体,以辨治乎六合。惟耳则自体不立,一任声响之疾入,以彻于心。是耳者,六合之牖户,质虽在己,而用全在物。由之者,由东说念主良友矣,奚由己哉! 然未有觉也,芒然未有主也, 然惟物之入而莫禁也,枵然恃声之入合计实也。其听命于心也,似有重阆而不易审;其撤职于东说念主也,好言、莠言,杂沓骈阗以至,而皆不成拒。故正人不合计己,而斥合计两间之一物,诚虩虩乎其惧之也。
择之精、执之一者,心目为政而耳无权。欲与择、欲与执,俟之既听之余,而方听无可施功。然而其感物也速矣,其容物也奢矣,其应物也逸矣。于是宝塔氏为“断身见”“除我相”之邪说,亟推其圆通。
呜呼!六合之物殊其状,东说念主之为言异其说,好意思者自好意思,恶者自恶,贞者自贞,邪者自邪,诚者自诚,妄者自妄,安者自安,危者自危;有稽可稽,有询可询,目施其明,了然粲然,诟谇不彼此,小大不相假,有无不相袭,无不灼然其易辨也。而以是为非,以非为是者,奚从入以搅我心哉?耳良友矣。
初受之也,但无择也。窝囊择矣,已而遂以巧而婉者为精,而自谓择也。其初受也,犹不执也。然无可执矣,已而遂以其辨而坚者为一,而遂执之也。故“无稽之言”“弗询之谋”,喋喋日进于前,将有不期听而听,不期庸而庸者。受其惑而为盛德之玷,虽舜、禹亦恶容不畏之如蜂虿,防之如仇敌也哉?
视奚眩邪?疑以所闻,而玄黄无定色矣。言奚狂邪?杂以所闻,而可否无定论矣。动奚妄邪?摇于所闻,而作辍无固心矣。故舜之聪达矣,取善无遗矣,与善不惜矣;而历乎昌言静言之变,迨耄期而犹惩之,曰“吾甚畏乎言与谋之迭进而亟听以庸也”,将有由东说念主而不由己者矣。子语颜渊合计邦,治已定,礼已明,乐已备,岌岌乎郑声佞东说念主之必戒,亦此意也。
故为仁者,克治之功,莫先于听;惧其圆之刓方,通之窝囊别之。规圆者必滞,求通者必凿,有甚信者必有甚疑,有甚察者必有甚忽,盛德之终,戒犹在是,志于仁者,可失慎其始哉!失慎则一火国败家,陷于大恶而不知,非但筑室之无成已也。
皋陶谟
《传》曰:“国将兴,听于东说念主;国将一火,听于神。”是故正九黎之罪,以绝地天之通,慎所听也。后儒之驳者,援天以治东说念主,而亵天之“明威”,以乱民之“智谋”,亦异乎君王之大法矣。
夫“悖典”“庸礼”,“命德”“讨罪”,率其天然,合于阴阳之轨,抚于五辰之治,则固天也。虽然,天已授之东说念主矣,则阴阳不任为法,而五行不任为师也。
何故明其然也?天之化裁东说念主,终古而或然其妙;东说念主之裁成天,终古而不代其工。天降之衷,东说念主修之说念:在天有阴阳,在东说念主有仁义;在天有五辰,在东说念主有五官;形异质离,不可强而合焉。所谓肖子者,安能父步亦步,父趋亦趋哉?父与子异形离质,而所继者惟志。天与东说念主异形离质,而所继者惟说念也。天之“智谋”则朦拢矣,天之“明威”则无常矣。从其朦拢而步趋之,是夸父之每日,忽地而速敝也。从其无常而步趋之,是刻舷之求剑,惛不知其已移也。
今夫日没月终,天之行度不懵,东说念主则必以旦昼为明矣。跖寿,颜夭,天之彰瘅不妄,东说念主则必以刑赏为威矣。狗马夜视,鸺鹠昼暗,龙听以角,蚁语以须,智谋无方,感者异而受者殊矣。东说念主死于水,鱼死于陆,巴菽洞下而肥鼠,金屑割肠而饱貘,西极之鸟乐于刮脂,鲁门之禽悲于奏雅,歆者异而利者殊矣。故东说念主之所知,东说念主之天也;物之所知,物之天也。若夫天之为天者,肆应朦拢,随时无常,东说念主合计东说念主之天,物合计物之天,统东说念主物之合以敦化,各正人命而不可皆也。
由此言之,贤智有贤智之天,愚不肖有愚不肖之天,恶得以贤智之天,强愚不肖而天之也哉?均乎东说念主之天者,通贤智愚不肖而一。圣东说念主重用夫愚不肖,不独为贤智之天者,愚不肖限于不可使知,圣东说念主固不自矜其贤智矣。是故春温夏暑,秋凉冬寒,昼作夜息,赏荣刑辱,父亲君尊,众著而共由者,均乎东说念主之天也,贤智之不易尽,愚不肖之必欲喻者也。教以之兴,政以之立矣。
八卦四象之秩叙,太极两仪之浑合,分至气朔之推移,盈虚朒朓之消长,二气之穷变而通久,五辰之顺逆而衰王,智者测之,愚所不察,贤者谨之,不肖所弗忧。故作历以授时,占星以兴事,藏冰以调凄阴,内火以消亢阳,引伸其“智谋”,以丽民事,奉若其“明威”,以正民志,而兴教立政,自裁东说念主之显说念,终不规规以求肖焉。非然,且假于天以炫其“智谋”而尸其“明威”,智测力持,取必不可知之象数,以穿凿易其方员,使貉、粤贸其裘葛也,奚可哉!
故圣东说念主所用之天,民之天也;不专于己之天,以统同也;不滥于物之天,以别嫌也;不僭于天之天,以安土也。吾弟则爱,秦东说念主之弟则不爱,民之典也。若于天,则昆弟亦异形,秦、越亦同类矣。擎拳为敬,庞谧为傲,民之礼也。若于天,则寒栗非教以恭,暑析非导以嫚矣。五服昭采,民之所欲而以命也。若于天,则采云不偏覆尧都,黄雾不独冒跖里矣。五刑伤肌,民之所畏而以讨也。若于天,则踉跄者非以其盗,不男者非以其淫矣。是故春夏温,秋冬肃,民合计发敛,非款冻靡草之发敛;冬至昏壁,夏至昏亢,民合计旦夕,非极东极西之旦夕。乃欲舍赫赫明明,昭垂于民者,而用其测度相比之术智,不亦陋乎!陋以事天,天之所不佑矣。
是故吕不韦之《月令》,刘子政父子之《五行传》,其殆于九黎之“通地天”者与!不若于民,举天以镇压之;估量乎天,诬民以效法之;《月令》《五行传》之天,非民之天也。非民之天,则固非皋陶代工,武王勿贰之天矣。《春秋》之记灾异,示东说念主以畏天也。吕、刘之言象数,矫天以制东说念主也。父喜而喜,父怒而怒,孝子之事也。父步亦步,父趋亦趋,赵括之以败国一火家也。况乎吕、刘之步趋,一邯郸之蹑屣,非《采皆》《肆夏》之节度也乎?
《春秋》谨天东说念主之际,《洪范》叙协居之伦,皆“智谋”自民,“明威”自民之谓也。漭漭乎以穷其所极,斤斤乎以执之为常,天固未曾欲东说念主之如此也。东说念主且不知天之又何似也,而以己之意见,号之曰天,以期东说念主之尊信,求天之佑也,难矣哉!
益稷
人命之贞,未易合也;六合之赜,未易治也;抑惟其是以全心者良友矣。
人命之理显于事,理外无事也;六合之务因乎物,物有其理矣。循理而因应乎事物,则内圣外王之说念尽。苟循乎理,以无心应之良友足,六合之言说念,有出乎此者,而实非然也。理则事与物矣。循其序,定其志,远其危疑,非见闻步趋之可顺乎天则也。循夫理者,心也,故曰惟其是以全心者良友。
古之圣东说念主治心之法,不倚于一事而为万事之枢,不逐于一物而为万物之宰,捏造一大共之枢机,而详其闹心之妙用,曰:“安汝止,惟几惟康。”何安乎?何险些?何康乎?事无命名,物无定象,理无定在,而其张弛开合于一心者如是也,则百王之指归,千圣之衡量也。
心之用,患其不一也,一之用,又患其执也。执以一,不如其弗一矣。用一而执之,不如其弗用矣。流俗之迷而忘返,异端之诐而贼说念,无他,空闲之所便,专之而据为一也。
弱而固者曰“吾以图安也”,慧而儇者曰“吾以审几也”,傲而妄者曰“吾以从康也”。夫心之灵,足以尽性而应六合者,岂其然哉!博取之天下之数、万物之情、逆顺之势、诟谇之准、治乱福祸之由,求其协于大中者,抑岂其然哉!
av偶像且夫于止而安,亦必有当所止者也;往而审几,亦必有见于几也。据所当以限度,岂其几之或息乎?弱而固者曰:“吾安吾止而遑恤焉!”惟其然,而固不安也。六合未有滞于一隅之当,而可使心之无升沉者也。
有见于几而数迎其几,岂遂不可康也乎?慧而儇者曰:“独揽吾几,以应六合之几,固无取于康也。”惟其然,而固不成康也。六合未有以变用意而可应六合之变者也。
夫心之是以不知所止而危殆者,无他,意欲乱之耳。安止者奉说念合计栖泊,而意不流于僻,欲不得而间焉,而犹惧其坚以自信者失此心察微尽变之大用也。夫心者,得天圜运不休之灵,合计流行之体,而困于自信之区宇,其不错安乎?惟夫至静之中,意不妄,欲不棼,而于理则经之、纬之,盘曲以迎其方生之绪,故端凝以处,而智谋内照,固无片霎之滞矣。故亟告安止者以惟几,是以经心之生理也。
乃既研心以尽虑,而无或怙所安以自困,又惧其心之疲役而数迁也。乃其是以不康者,心之为灵也善动,如止水之微撼而波不休也。则惟见智之足恃,巧之足乐,任其所往,愈入而愈曲,则机智兴焉,而理不足合计之界限。若夫善审几者,以心察几,而不以几生其心。故极心之用,不错大至盛大,小至不绝,式于不闻,入于不谏;而其为几也,经心之用,不尽物以役心也。故肸蚃如闻,寂光如烛,而不为智引,不为巧迁。夫然,而“大明终始”者,六位各奠其居矣。至此,此后心之为用也,无不尽矣。
无不尽者,不尽于所尽,而方静方动,方动方静,以一念函三变,以不相背害也。无不尽,而人命之贞尽矣。于是而六合之赜于此焉应之,无不顺以正矣。
何也?“一动一静者,天下之间也。”阴阳之有成象,万物之有成形,诟谇之有成理,福祸之有成数,皆止而不迁者也,动之必静者也,虽欲不安而不成。而纷乱胶葛,以猛烈动其心者,恒罔于其一定之限定,而憧憧于交往。秉大正者,以御阴阳,以判万物,以断诟谇,以贞福祸,非自安而忘物也。本无不安,静以应静,而安如其安也。
然而六合则已几矣,一静之必一动者然也。阴阳之变无畛也,泄于极盛之中,此后著于已衰之后。万物之用无常也,成其各正之性,而自有其相感之情。诟谇之际甚微也:正人有不可恃之仁,而常人亦有未一火之彝。福祸之至或然也:成乎吉者,置其已得而迎其异日;贞于凶者,小信且穷,而微权当审。故方其静见为静,而动者天然矣。乃即其动,而静者初未离也。无不可安者,惟其几也,故曰:“知几其神乎!”介于石也。
然而阴阳之变,皆可承也;万物之用,皆可任也;诟谇之数移,无往而不有是也;福祸之递进,无处而不可吉也;一动一静,而六合之理毕也。则知几者知之良友矣,善之良友矣。穷神知化,通志达情,而心恒持其衡,又岂有不康者乎?
呜呼!至于康而耳且顺矣,从欲而可不逾矩矣,帝之说念、圣之功至此而极矣。子曰“为之难”,难此者也。一念以安止,即一念以惟几,而又必其康也。心有两头之用,而必合于一致。六合有三累之情形,而各适如其分以应之。圣东说念主之全心,至于义精仁熟,而密用其张弛开合之权,以应天下动静之几,无片霎而不操之以尽其用。盖全心者,圣东说念主以之终生,以之终食,而不曰理已现前,吾循之而无不得也。此大禹之心传,为千圣之统宗,至矣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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